【资料图】
“A few light taps upon the pane made him turn to the window. It had begun to snow again. He watched sleepily the flakes, silver and dark, falling obliquely against the lamplight. The time had come for him to set out on his journey westward. Yes, the newspapers were right: snow was general all over Ireland. It was falling on every part of the dark central plain, on the treeless hills, falling softly upon the Bog of Allen and, farther westward, softly falling into the dark mutinous Shannon waves. It was falling, too, upon every part of the lonely churchyard on the hill where Michael Furey lay buried. It lay thickly drifted on the crooked crosses and headstones, on the spears of the little gate, on the barren thorns. His soul swooned slowly as he heard the snow falling faintly through the universe and faintly falling, like the descent of their last end, upon all the living and the dead.”
对詹姆斯·乔伊斯而言，河流虽不如月桂树般特殊，但也绝对是个十分重要的元素，尤其是在《芬尼根的守灵夜》中那段清单式的无限列举，着实让读者难忘。然而对于这样一位“河流”的乔伊斯而言，在他早期的短篇集（我个人更愿意称其为一个由诸多短篇组成的长篇）《都柏林人》中最为重要的一篇《死者》中，涉及河流的描写似乎却仅有一处，也就是上方所引用的段落中的“dark mutinous Shannon waves”。这一段落出《死者》的最后一个自然段。也就是说，是在全书的最结尾，书页在此随着雪花“下落的力学”被彻底合上。
对于这最后一个自然段，乔伊斯显然投入了格外的心血（请允许我脱离整个故事，片面的仅从这个自然段出发来分析这四个单词吧，这很可耻，并且显然会忽视许多有趣的信息，可以说是素常我所鄙视的，但我实在不想再写一篇完整的《都柏林人》书评了，我实在太懒了，请原谅我的小任性吧）。他不但成功调动了读者的视觉、听觉、触觉来共同感知雪，并且破天荒的以一个大画幅风景来表现人的精神，同时在描写中甚至兼顾了对仗与押韵。由此看，将所钟爱的河流一直雪藏到最后也就可以理解了——乔伊斯对于这处对河流的描写抱有绝对的、可以用于压大轴的信心，将其作为送给读者的最大的惊喜。
那么，如果以这种心态再次默念这四个单词，“dark mutinous Shannon waves”，这个音韵搭配着实有趣，乔伊斯似乎为舌尖的移动规划好了路线（就像他的信徒纳博科夫后来也曾做过的那样），随着声带的每一次振动，全身都会陷入一种由脊柱带动的微微颤抖中，这样的情况此前往往发生于诗歌之中。我们或许可以说，当我们把这四个单词放回这一自然段中，对仗与押韵的形式为文字赋予了诗歌的形，而这处音韵则为文字赋予了诗歌的魂。同时，我们不难发现，香浓河的波涛是雪花所落入的诸多地点中唯一动态的，也是唯一没有被雪花所影响、改变的，甚至依靠自身消解、吸收了雪（这也暗示了尽管Gabriel在这一夜之后难免将被死者的阴影所笼罩，但也存在着他的灵魂将被什么理念消解、吸收，从而达成一种近乎于顿悟的状态的可能性）。在波涛之前，雪花落在平原、山岗与沼泽——自然造物。在波涛之后，雪花积在墓园、十字架和墓碑上——人造物。河流，这一自然造物中“动态”的最好事例串联起了静态的自然造物和作为人“动态”的结果的人造物，在此，香浓河的漆黑波涛成为了整个下落力学的支点。当然，在香浓河之后雪花所下落的地方里有一处与其他都不同，也就是荒凉的荆棘丛。荆棘丛并非人造物，但是放在这里却有其合理性，一方面作为静物，荆棘丛依旧承载了积雪，这赋予了前面其他意象的同质性，另一方面在被波涛串联的同时，它也串联了之后的意象，这要求它与墓园、十字架和墓碑又不能完全相同。衰败的植物这一意象同时兼具了生与死的要素，使已经落下的雪花再次飘起，划过宇宙，归于生者与死者。不过由于荆棘丛依旧被雪所影响，所以它的支点作用并不如香浓河的波涛那般突出。
乔伊斯一定在微笑着，是欣慰还是嘲讽？我猜是后者。
作者：巴音孟赫
